撰文 ｜ 张晶

编辑 ｜ 杨柳

近日，编剧史航被二十余名女性公开指控性骚扰事件还在发酵，史航在有过两次回应之后，暂时沉默。

(资料图)

关于此事的舆论声量逐渐式微，结论也悬而未决。

有人一直在呼吁“程序正义”。但游走于“程序”之外的灰色地带，那些被逼退至角落的女孩的隐晦暗伤，我们该如何抚慰？此处应有个大大的疑问。

后浪编辑部的女生们相互一聊，猛然意识到，原来性骚扰几乎是每个女孩成长的“修罗场”。

作为女性，读书求学，步入职场，四处闯荡，我们成了青春的“幸存者”，更具体地说，是性骚扰的“幸存者”。

性骚扰为何如此普遍？为什么女孩们很难对性骚扰者们说“不”？如何能有效拒绝性骚扰试探……

「后浪研究所」访问了一位在文化行业工作的大龄单身熟女。小学时她经历过男老师的性骚扰，工作后她深夜收到过行业大咖的酒店约会，也曾被投资方赤裸裸地性暗示，以及变态主持人性骚扰不成恼羞成怒的言语侮辱。

她面对性骚扰的不二法门就是坚定地说“不”，然后远离。她不屑于做男性饭局上的“点缀”， 她觉得女性的价值不应该是这样的，女性价值应该是独立的，能够自由选择的。

她说：女孩子不管漂不漂亮，能力强不强，都不能成为被男性冒犯的理由，我们要有自我意识，更重要的是，要让男性意识到这个“边界”，哪怕你是领导，是前辈，只要我不喜欢，就不可以。

以下是她的讲述：

祛魅“大人物”

我认识一个文娱项目的投资方，很有钱，也有名，很多人都仰他鼻息，我们知道的一些名人都是他家的座上客。他家三天两头像搞堂会一样，一大圈人陪他吃饭，给他弹琴唱歌。

这些人在做事情需要资金的时候，投资方也很大方，很愿意出钱。两年前有个朋友来做说客介绍我去他家饭局吃饭。我一开始反复推，到后来我已经有点不好意思了。那个朋友年纪大，也算个长辈，我就答应了去。

《她说》剧照

那天去了有十来个人，见到很多有名的人。吃饭的时候，这个人就跟我要了微信，就说他下面有一个公司，想找我聊聊工作上的事。我就答应了。但是他一直不停地要我单独去他家谈这个事。

我说，我不习惯随便去别人家做客。

他说，他家地方大，去他那方便一点。

我后来想，好吧，我就同意了。但是我不吃晚饭，我下午三四点来可以吗？

他说可以。我就去了。那天我穿着长衣长袖，还戴帽子，普普通通的。去了之后他也确实问了我一些工作上的事。那当然，我也是想要机会的。

但是聊到后来他就开始有一些试探性的语言，说到后来，他直接说，“你就把我这边当成你自己的地方，想来随时来，住我这里也可以，我这地方很大的，你要跟我睡在一个房间也可以。”

越来越赤裸裸了，我感受到了不安和紧张。

快到晚饭的时候，我就找了一个借口要走。他把我送到房门口，上来拥抱了我一下，他居然贴着我耳朵说，“以后乖一点，我喊你来我家你不要拒绝我。”

我就想着赶紧逃，幸亏车就在门口，我赶紧上车走了。后来他再怎么喊我，我都不去，坚决不去。你这去了你就知道后面会出现什么危险。

我不清楚这样做会不会失去一些机会。我觉得相比失去一些机会，跟这样一个对我有企图的色鬼接触，我的损失会更大。

“我不舒服，我不忍耐”

性骚扰对于很多女性来说多少都碰到过，我也遇到过，但是这些没给我留下过心理阴影。我的母亲从小就告诉我，一个女孩要爱护自己，尊重自己的感受，而这个是潜移默化点点滴滴累积起来的。

幸运的是，我的母亲从我小的时候就给了我一个强烈的印象，就是别人性骚扰你这件事就是他不对。

《她和她的她》剧照

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我的班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男老师。这个老师课上得很好，对学生也很幽默，他也会把女同学喊到办公室训话，然后摸手，摸脸。

五六年级的小姑娘已经有点发育了，他会用手捏你脸，然后说“你长得真可爱”。 我同学碰到过，我也碰到过。

他说这些是在赞美我，但问题是我是不舒服的，这个不舒服很明显。他拉我手的时候，我很害怕，我就往后退。

我跟母亲讲了这件事，问她怎么办？我母亲是一名中学老师，当时我记得母亲跟我讲，他喊你去办公室，你就找理由不去。

那为难我怎么办？我怕惹他生气，他是我班主任，会不会把我成绩打得不好。

我母亲说：如果他敢为难你，我就去学校找你们老师。他摸你，这是不对的，你一定要拒绝。不要考虑其他的东西，如果他有什么事情让你极度不舒服，这个事情比他给你成绩打得不好要重要，知道吗？

在这之后，这个老师只要来动我，我就毫不犹豫地闪开，甚至拿手直接推开，转身就走，后来也没发现他为难我。

我母亲用一个非常简单的方式告诉了我一个道理：我感觉不舒服这件事比成绩不好更重要。这个道理在我长大后影响了我后面的很多选择。

虚荣“陷阱”

一个女性在成长过程中，会遇到很多身份不平等的越界试探我大学毕业后也碰到很多性骚扰，有一些是无名小卒，也有一些行业大咖，非常大的大咖。

《人选之人造浪者》剧照

当时一个非常有名的人来我们这参加活动，这个人跟我要了一个微信，约我喝午茶，吃中饭，这两次见面都很正常，他也很尊重我，我也很开心。

我觉得我是这个行业里的无名小卒，他是一个大咖，也算是我大学时的偶像，他主动约我吃饭，喝午茶，我肯定会有一些虚荣心，感觉似乎我还挺好，说明人家欣赏我。

但是有一天晚上他突然给我发信息，跟我说，他第二天就要走了，要我去他的酒店房间喝酒聊天。

我看了以后很吃惊，当时我在外面跟朋友吃宵夜，就立刻把那个微信给我旁边的朋友看，我说你们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们就认为，他是有越界的想法的。

那么，我肯定是拒绝的。理由很简单，我不喜欢一位不熟悉的男性在半夜让我去他酒店这么私密的空间，不喜欢也不接受这样暧昧的交流环境。

但他的信息一条接着一条发来，一直从12点多发到凌晨3点多，直到最后我说我准备睡了才作罢。

过了几天我发现，他把我微信删了。这样的男性可能觉得自己身处高位，就是强者，女人就是一个弱者，他认为你没有理由拒绝我，但因为我没去，所以他不爽，把我删了。

现在想来我还觉得自己蛮有志气的，尤其是他把我删了，我就更觉得我当时没去是对的。

但是你说我20多岁会怎么选，我诚实地说，我可能会糊涂，我更多的是想，他是不是喜欢我，要跟我谈恋爱。

我后来跟朋友说起来，朋友说很多女孩如果处在我当时那个位置，可能就去了。因为他那么有名，长得也不赖。我在想，如果重来一次，我依然不会去，为什么？因为我觉得女孩子在做任何选择的时候，你还是要想一下你可能要面对什么。如果我那天晚上去了，跟他发生什么，然后又被他像一个玩具一样玩完又扔掉，这个感觉可能会更糟，我会感觉我的自尊因此折损，搞得好像是我打包送上门一样，我这个人也有傲娇的对吧。即便你魅力再大，咖位再大，我也不喜欢这样。

勇敢Say No

女孩子面对性骚扰的反应，我觉得都是一个过程，我也是一点点经验过来的。

《人选之人造浪者》剧照

面对性骚扰，我的看法很简单，就是做减法，该拒绝就简单直接地拒绝。如果是微信上转发一些乌七八糟的东西，那么你可以一概不回，或者直接拉黑。

很多年前我碰到过一个出版界德高望重的人。微信上偶尔聊聊图书出版，给我一些建议，我觉得他应该是我尊重的一个长者。

但是非常夸张的是，有一天晚上，他突然给我发了一个性爱视频。当时我的感觉是非常糟糕的，很恶心。我的应对方式是不回，我也没骂他，就是不回，大概过了一个小时，他自己紧张了，又跟我说，你要不喜欢就删了吧，我也没回。

我也曾经认识过一个前几年很火的主持人，我发现他跟我聊天的时候总是往那种私密话题上讲，我就打太极岔开话题。而且他很狡猾的，他只要是说到那些东西，他就不会打字，全部都发语音。

有一次我在外面吃饭,他打来视频电话，我当时接了，然后一看，他居然光着膀子，他发现我左右都是人，立刻自己挂了。

他经常乱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我就不回，不理，他就在那边发火，骂我，说我装什么的，说了很多不堪入目的话，我就把他拉黑了。

面对这种情况其实你就直接说，“不好意思，我不习惯跟男性聊性的东西。”后面你再跟他交朋友的时候，你脑子里就应该有个警钟亮一下，要按一下暂停，想一下下一次他约我干嘛，你应该要有这样的一个预警。

我觉得发现这种丑陋的不良动机的时候，你不管用什么方式，用强硬的或者装傻的，反正第一你一定要拒绝，不能让他感觉你在迎合他。你应该第一时间让对方知道，并且很凶地让对方“stop”！另外这个人你也认清了，以后远离就好。

有些男性的观点就令人极其反感。比如他对你动手动脚是因为欣赏你，因为女性的魅力，另外他会觉得这说明这个男人感性，做了一般男人不敢做的事情。

我觉得这些都是胡扯，因为性骚扰就是你在对方不同意的情况下口头或动作上有一些性的东西。

我一直认为，定义是否是性骚扰的边界，女性的感受是第一位的，而不是你这个男性的感受。

一个新的时代

我在20多岁可能没有那种直觉，但是我现在已经是大龄熟女，渐渐有了很多经验，我很相信我的直觉，这个人他是色的还是不色的，我认为我还是能够判断的。

上野千鹤子做的演讲

我觉得女孩子不管漂不漂亮，你的能力强不强，都不能成为被男性冒犯的理由，你一定要有强大的自我。我们要知道，自己的边界在哪里。哪怕你是领导，是我的前辈，比我高出很多，我也不会去顺从满足你的非分要求。也不能因为这个人很有名，或者他是圈子里被尊重被簇拥的一个人，你就不敢得罪这样的人。

另外，你自己要想好，任何选择都会有蝴蝶效应，它会带来一些后果。如果你拒绝一个能给你带来机会的人，你能承受吗？

有的人可能觉得不能承受，你真的需要这个机会，那你就要想好，自己想清楚，可能你要跟一个不尊重女性的人建立亲密关系。

我觉得有一点我比较幸运，是我本身性格没那么要强。我不是没有野心，我也有欲望，有野心，但是要我为这一点东西去忍受跟你们这些人打交道，那我宁愿我自己发展得没那么顺，或者慢一点，没关系，我发展出来那是我厉害，发展不出来我也认命。

前两年我的甲方不止一次要我跟投资方一起吃饭。我就不去。我就直接说“不好意思，我没空。”

很多饭局，女孩出现的意义其实就是你们桌面的一个花瓶而已，是一个活跃气氛的东西，他们喜欢叫一批女孩，用这种方式点缀自己的饭局，这就是被物化。

其实这样的饭局女孩子要学会拒绝，更要学会拒绝被物化，因为女性的价值不应该是这样的。

毕竟时代不一样了，这个时代更鼓励女性独立，而不是要求女性顺从，那些通过委曲求全换来的所谓“资源”，我们宁可不要。

女性的价值，女性的自我实现，它应该是独立的，自由的。正如上野千鹤子所言：而所谓自由，就是有选项，能够自由选择。